第0518章 观人于微

2013-12-22 作者: 温岭闲人
  “我在读大学的时候。有一位老师带了我整整四年。他叫易祥瑞。今年六十七岁。京城警官大学教授。刑侦系副主任。国内刑事侦查技术的权威。曾官至公安部部长助理、公安部技术局局长、国际刑警组织亚大区首席代表。是国内警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。他给我们上课的时候。我们都叫他老头子。”

  “老头子特有趣。第一堂课时就盯上了我。不但让我当课代表。还硬要收我当他的徒弟。说起來真是好笑。他逼我拜他为师的程度。完全可以用死皮赖脸來形容。结果我就成了他的关门弟子。大学四年。我成了老头子家的常客。那时候我的饭量很大。每顿能吃十二个包子。可那时生活费拮据。常常吃不饱。所以。几乎每个周末都去他家噌饭改善生活。”

  “那时候。老头子在京城在警界很有名气。辈份比部长都高上一辈。部长见了都要尊一声老师。可是。很少有人知道。老头子年轻的时候。有过一段灰暗的人生经历。你们可能不知道。关于他的简历档案。是从二十八岁开始记载的。”

  “本來。在十六岁初中毕业的时候。老头子就当上了警察。十九岁时成了独挡一面的刑事警察。可是。二十岁的时候。他因为得罪了领导。被贬到了边远山区一个荒无人烟地方。一个人看守无线通讯塔七年。整整七年啊。”

  “所谓是金子就会发光。终于有一天。老头子的一篇文章在报上发表。引起了一位警界前辈的重视和关注。老头子才回到了警界。不到十年就成了北方警界的权威……”

  刘长贵和吉伟义有心投靠向天亮。但向天亮就是沒有明确的表示。却反而扯到了别的事情上。

  邵三河和李春南也好生奇怪。对于认准了的人或事。向天亮出手一惯的爽快。他现在急需人手。可人家的热脸。却贴在了冷屁股上。

  当某些朋友对你。尤其你正处高位时。刻意投其所好的。那他多半是因你的地位而结交。而不是看中你这个人本身。这类朋友很难在你危难之中施以援手。

  话又说回來。通过逆境來检验人心。尽管代价高、时日长。又过于被动。然而。其可靠程度却大于依推理所下的结论。因此。倒霉之时测度人心不失为一种稳妥的方法。

  显然。向天亮的故事。是说给刘长贵和吉伟义听的。

  邵三河笑着说道:“天亮。得知你这个关门弟子不当警察了。易老前辈有何感想呢。”

  “感想。在清河见面的时候。老头子踢了我两脚。就是他的感想。”

  吉伟义微笑道:“天亮的故事非常有启发。”

  邵三河道:“所以嘛。长贵。伟义。你们那点小挫折。其实算不了什么。天亮。你说是不是。”

  “是啊。广阔大海中中的一朵浪。人生道路上上一个插曲而已。”

  刘长贵才三十五岁。吉伟义甚至刚满三十岁。对于从政者來说。仕途才刚刚开始不久。即使被贬到基层。东山再起的机会有的是。

  刘长贵问道:“天亮。你对晋川镇的工作。有沒有什么指示。”

  向天亮笑着说道:“长贵。今天不谈工作。只是聊天哟。”

  “噢……对。聊天。聊天。”刘长贵忙着笑道。

  其实。向天亮还想乘机再观察一下刘长贵和吉伟义。

  刘长贵长得仪表堂堂。一脸的英武。精气神十足。正是向天亮喜欢的形象。

  而吉伟义却是一付知识分子的外表。戴着高度的近视眼镜。文气而柔弱。

  向天亮在着重关注吉伟义。

  柔弱之人。未必就是君子。

  好欺侮弱者的人。必然会依附于强者。能抑制强者的人。必然会扶助弱者。

  但柔被弱者利用。却可以博得别人的同情。很可能救弱者于危难之间。弱者之柔很少有害。往往是弱者寻找保护的一个护身符。柔若被正者利用。则正者更正。为天下所敬佩。正者之柔。往往是为人宽怀。不露锋芒。忍人所不能忍。

  柔还有可能被好者、邪者所利用。这就很可能是天下之大不幸。他们往往欺下罔上。无恶不作;在强者面前奴颜卑膝。阿谀奉承。在弱者面前却盛气凌人。横行霸道。他们以柔來掩盖真实的丑恶嘴脸。让人看不到他的阴险毒辣。然后趁你不注意狠狠地戳你一刀。这才是最可怕的。正是这种人才善于耍手腕。以他的所谓柔來战胜他的敌人。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。他们往往长于不动声色。老谋深算。满肚子鬼胎。敌手往往來不及防备便遭暗算。

  在日常生活中。有的人总是毕恭毕敬的模样。一般而言。这样的人与人交际应对。大都低声下气。并且。始终运用赞美的语气。因此。初识之际。对方往往感觉不好意思。但是。交往日久。就会察觉这种人随时阿谀的态度。而致厌恶。

  观察了解。这种类型的人的幼年期。多数受到双亲严厉且不当的管教。而致心理扭曲。总是怀抱不安与罪恶感。心中有所欲求时。就受到内在自我的苛责。久而之久。这些积压的情绪经过自律转化。就现形于表面。这样的表象。是他们所自知的。却是难以修正的。因为借着毕恭毕敬的态度。他们才能平衡内在的不安与罪恶感。并且压抑益深。态度益甚。

  也就是说。他们外表的恭敬。并非内在的反映。

  这种人常常过分使用不自然的敬语。常是敌意、轻视、具有警戒心的表示。因为常识告诉我们。双方关系好时是用不着过多恭敬语的。口头的礼貌。并不表示对你的尊敬。而是表示一种戒心、敌意或不信任。

  公允地说。毕恭毕敬的柔弱者。大多并非是什么恶人邪徒。之所以强调对他们的防范。是因为在他们柔弱的表像给我们带來安全感之时。混迹其中的黑心者很容易偷袭得手。

  由此可见。当与外表平柔之人打交道时。应该力戒松懈。小心测试他内心的意图。而绝不能掉以轻心。以为此类人就可以不负重托。不行好邪。有言道。害人之心不可有。防人之心不可无。对外表毕恭毕敬的人更应如此。

  观人于微而知其着。

  语言是人类沟通的工具。从一个人的言谈。就足以知悉他的心意与情绪。但是。若对方口是心非。就令人猜疑了。这种人往往将意识里的冲动与欲望。以及所处环境的刺激。修饰伪装后。以反向语表现出來。令人摸不清实情。

  偶遇个性不投的朋友。往往投出社交辞令客套邀约。这种与本意相反的行为。往往造成内心的不安与恐惧。为求自我安慰。于是一而再再而三。因循成习。

  刘长贵健谈。但口风挺紧。吉伟义寡言。听得多说得少。

  酒品也是人品。

  向天亮忽地转移话題。又说起了喝酒的事。

  “來來來。我敬大家一杯。三河兄。你别象上回那样。又使诈啊。”

  邵三河举起了酒杯。“呵呵。你才使诈呢。”

  李春南笑道:“三河兄啊。一喝酒就使诈。不可不防啊。”

  邵三河一脸的憨相。为人淳朴。喝酒时却特爱使诈。小动作层出不穷。迥然不同。

  说到喝酒。向天亮还是最佩服姐夫李春南。大杯侍候。豪爽之极。直來直去。从不推辞。

  向天亮发现。刘长贵不保留。每每一干而尽不同。而吉伟义有些矜持。一小杯的酒。要分四五口喝下。慢条斯理的。

  五个人碰了碰酒杯。各各一干而尽。

  邵三河问李春南。“春南。长贵和伟义常与你一起喝酒。你知道他们的酒量吗。”

  李春南笑着说道:“这我就不知道了。反正我既喝不过刘书记。也喝不到吉镇长。以我看。沒有两斤。至少也有一斤半。”

  刘长贵笑道:“春南估计得差不离。但我们可从沒赢过春南啊。”

  吉伟义也附和了一句。“是啊。我们的酒量不行。”

  向天亮的目光。扫视着酒桌上的其他人。

  无形之中。他在保持着对刘长贵和吉伟义的压力。

  如果说。“增减压力”这种正面进攻洞察人心的方法容易引发对抗。并且比较费力费时。那么。从反面下手的办法。则有不知不觉与不费吹灰之力的优点。它本身的缺点。竟然正是它的优点。用这种方法的人。往往会陷进“凡事都往坏处想”的泥坑。被人贬斥为“以小人之心。度君子之腹。”

  可向天亮自认为不是君子。换句话说。他鄙视伪君子。甘愿做个小人。

  邵三河瞅了向天亮一眼。他知道。向天亮正在观察刘长贵和吉伟义。也知道刘长贵和吉伟义两个人。正想方设法的“靠近”向天亮。

  可是。邵三河感到气氛有些怪怪的。至少有几分压抑。总之。这酒喝得不大痛快。沒有那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。

  邵三河的脚。在桌底下踢了向天亮一下。他想知道。向天亮今天是怎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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