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2.第112章 悲从何来

  昨夜蒋舜华一夜未免，或许是害怕，她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。

  一直没动静的华玥更是让蒋舜华害怕的，然而才刚用过早膳，寿康宫的福缘姑姑便来请了。

  华玥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吗？

  蒋舜华带了佩芷往太后殿的方向走去，原本没打算带佩芷的，只是敌不过她的死缠烂打，再加上身边也却是每个可信的人。一路也不忘告诫她谨言慎行。

  “舜华参见太后娘娘、皇后娘娘、众位娘娘。”蒋舜华适时的走了进去向这一屋子的女人行礼道。

  看向华敏，她略带同情的看了一眼蒋舜华，的确该被同情的，原本与这里无关的一个人，却生生的要被困在这里。

  “起来吧，过来这边坐。”华玥和善的邀蒋舜华在她身边的座位坐下，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耀。

  看得出来几个沉不住气的妃嫔纷纷向蒋舜华投来嫉恨的目光，华玥拉过蒋舜华的手，“听皇后说，皇帝这些日子与你多亲近一些，皇上也太没规矩了，你又不是宫里的妃子，怎是他能随意打扰的。”

  华玥笑得很慈祥，可这话却耐人寻味，底下的人不由得冷哼、

  在她们看来，蒋舜华此刻嫣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，勾引了她们的夫君。

  然而她们又怎么会知道，这一切对于蒋舜华来说也发生的太突然了。

  蒋舜华低着头没有回话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华玥。

  身份不对，说什么话便都是错的。

  “母后，怎么这些日子没有见到梓闻公主？”沉默了一会儿，华敏忽然开口替蒋舜华转移话题。

  “这丫头一向不与哀家亲近，只要她好好的就好了，来不来看哀家，都不是什么大事。”即便是站在权利的最顶端，华玥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，有子女，会寂寞。

  梓闻恨她也是知道的，只是在外人面前，还要装出另一副样子，也着实可怜。

  “母后放心便是，五公主一切安好，比之从前更加爱笑了些，不过这也对亏舜华公主，原来舜华公主身边的侍女温月与五公主十分合拍。”华娴忽然开口到。

  蒋舜华微微蹙眉，她十分反感华娴在华玥面前提及温月。

  蒋舜华低下头，只觉背后两道火辣辣的目光，侧身悄悄的看了一眼，那仇恨的目光是来自于林菀。

  这一望倒是发现今日席上多出了许多张新面孔，华玥在邀了蒋舜华同坐后，只不清不淡的询问了几句，便执起华娴的手嘱咐起了旁的事，许是关于梓闻的事吧，隐约觉得梓闻与温月的事情迟早会被华玥知道。

  只是蒋舜华不知道该怎么做，才能帮助温月渡过这一劫。

  蒋舜华挺直了背坐在那，却恰好听到几个妃嫔间的闲聊。

  原来那几个端坐在另一边的女子，皆是华玥钦点入宫的女子，那几名女子虽都垂低了头，但透过那几缕发丝，一张张娇丽的容颜隐约可见，华玥还真是煞费苦心。

  蒋舜华侧眼看了一眼华娴，看来她今夜又要难以入眠了。

  华敏自方才便一直默不作声，在华玥的面前，有华娴在便没有她说话的份！

  “参见皇上，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！”当那个穿着明黄袍子的男人出现在殿外时，除了华玥这一整个屋子的人都跪了下去，他朗声笑道：“都起来吧，今日不过是几个兄弟姐妹叙叙家常，没那么多礼数。”

  看来今日他心情不错，只是，既是家宴，华玥又为何要让她来。

  “皇帝笑得这样开心，可是遇上什么喜事了，道出来也让哀家乐一乐。”听得华玥这样问道，晏眴大步走了过来，蒋舜华急忙将座位让出，他并不看她。

  晏眴坐在华玥身侧，“今日浣月国使者终于向我西周呈上了降书，愿世代向我西周称臣，朕开心啊，如今当称得上是天下一统了。”

  “的确是值得庆贺的事，臣妾听闻此次浣月之战打得煞是漂亮，为了西周的千秋基业，臣妾敬皇上一杯。”华娴率先起身敬酒，那些王公贵族们闻言皆随着他举杯。

  震天将军，说起来这震天将军可是华玥的弟弟，华娴的父亲。

  “的确是赢得漂亮，有震天将军在，可保我西周安然无虞。”景桓举杯先干为敬，然而他心里有多么不痛快也好自由晏眴自己清楚。

  西周的兵权有一半都在震天将军的手中，只要有他在，华玥便可一天把持朝政。

  华敏也起身，面上看不出丝毫神情变化，也举杯一饮而尽：“臣妾恭祝皇上，恭祝西周帝祚永延。”

  “说得好，敏贵妃是能喝酒的，今天要尽兴才好。”

  “敏贵妃替皇后料理后宫本就辛苦，皇上也是，要忙着朝政的事情，酒这东西还是点到即止吧。”看着晏眴一杯杯的猛灌，华玥便开口道。

  晏眴闻言放下杯盏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，华玥的话她自是要听的：“皇帝啊，来哀家身边坐。”

  华玥唤了晏眴到跟前，轻轻抚着晏眴那张俊朗却冰冷的脸，小心翼翼的使得指套不至于划伤了晏眴，她的眼中分明噙着泪水，“苦了你了……”

  一时间殿中的气氛变得有些许伤感，晏眴的脸上却略带尴尬之色。

  晏眴是华玥的亲生儿子，他当年不满十岁便登上皇位，这其中的心酸不是旁人能够理解的。

  华玥眼中的泪水是真的，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女人，这些年她为了权利做了许多事情，但一个女人如何才能在丈夫死了之后还能满身荣华呢。

  恐怕也唯有像华玥这般。

  一瞬间，因为华玥的眼泪，蒋舜华似乎也开始同情起这个让她痛不欲生的女人。

  为仇恨，为荣宠，为家族，到最终还不只是为生死？

  想要活下去，想要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去，也好只有让自己变成厉鬼的模样。

  华玥似乎也意识到了方才的失态了，于是拍了拍晏眴的肩，说道道：“皇帝，哀家老了，前朝的事情以后还都要仰仗着你。但皇家，最看重的便是开枝散叶，后宫你也是要常去的。也好在哀家还可以替你盯着些前朝，等哪天哀家去了，你肩上的胆子便就更重了。”

  华玥的这一句话像柄利剑一般直插华敏心口，看得出晏眴也是一怔。

  “母后所言甚是，但……”晏眴不知该如何反驳，他以为他顺着华玥的意思选了秀女，此事便可以告一段落了，没想到华玥却还是要指手画脚。

  在场的人除了蒋舜华，都有些雀跃了，毕竟太后都发话了，她们的好日子也快要来了吧。

  “皇帝能知道哀家的一片苦心，哀家也就放心了。”华玥不容晏眴再说下去。

  只是一招手冲着最角落的一个女子道：“容若，快来见过皇上。”

  那个唤作容若的女子，一身湖蓝浅底绸裙，外罩一件水碧纱衣。一双明眸流转，顾盼若兮，眉角眼底尽是柔情，一步一摇皆是万种风情，真真是水一样的女子啊。

  俗话说的好，柔能克钢，即便是像晏眴这样的冷面冰山，也该在这样的绕指柔里融化了吧。

  我见犹怜，蒋舜华心里忽的就跃出了这个字眼，更莫说是那些看直了眼的王公子弟了。

  “好一个小家碧玉啊，连哀家见了都喜欢得紧。”华玥喜滋滋的拉着容若的手。

  容若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，福身下去：“多谢太后夸赞，臣妾见过皇上。”

  她心中该是欢喜的吧，不论是对她的家族或是对她自己，容若原本涨红的小脸此时更是红得似蕃茄一般，但这样一来却更叫人心生怜惜，蒋舜华浅浅一笑。

  也好，有人能牵住晏眴的目光，对于她来说也是好的。

  “容若是龙都难得一见的才女，她的兄长也在浣月之战里立了大功，进宫也有些日子了，皇帝应该多加体恤才对。”华玥看着晏眴说道。

  这对于晏眴来说，是不可违抗的命令。

  晏眴一脸肃穆站在华玥面前，那张冷漠的面孔此时更如腊月寒冰般。

  分明置身于这样宽敞的殿堂中，蒋舜华却没来由的觉得窒息，似乎每一寸空气都是立时致命的毒药。

  众人的目光皆集中在殿中的那三人，没有人注意到蒋舜华的提早离场，她悄声退出寿康宫。

  初冬的夜寒风如刀子般，剜得脸生疼，就这样漫无目的的一直朝前走着，不知不觉竟绕到了寿康宫的后头，杂乱无章的灌木丛，凌乱迭起的乱石，一片幽深静谧的小湖，这里似是荒弃了许久，她面朝小湖安静的坐于石上。

  举头望明月，低头思故乡，只是为什么宫墙内的弯月，看来叫人觉得心寒呢？

  而她的故乡，又在哪里？

  早已经不复存在的地方，她也只能用回忆记着。

  她始终都没有办法忘记过去，忘记方才再寿康宫她曾经怜悯过的那个女人，曾带给她那么深的伤害。

  若不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，蒋舜华几乎都不曾发现身后，不知何时竟立着个人，她回头，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面容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