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.第13章 太自不量力

  最先开口的，是江彩蝶，灿烂了如花容颜，笑得有些生硬：“女儿怎能当家，大小姐这寿礼原是要逗得父亲大人一笑，果然有新意！”

  到底是在皇宫那大染缸里滚出来的，江彩蝶这话真是拿捏得当，既是赤果果的指出了女儿不得掌簿当家的规矩，又给了江素昔台阶下。

  不过江素昔是什么人，哪里用得着别人给台阶？

  江素昔偏过头看了看江彩蝶，语气铿锵，落地有声：“淑妃娘娘误会了，素昔今儿说的，可是肺腑之言，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呢。”

  这一句话说完，任是蒙了多层假面具的江彩蝶也白了脸：“大小姐，你……”

  马上有人忍不住抢了话说，是三夫人柳丝雨。

  “大小姐难道是生病发烧烧坏了脑子吗？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口！老爷还没去呢，您就要替老爷掌簿当家了，便是老爷哪一天真的……真的想要歇下了，这掌簿之事，也是由府里的长公子来做，哪里轮到你一个要嫁出去的女儿家？

  有句话大小姐难道没有听说过吗？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，进了别人家的门就不再是左相府的人，哪里还……呀呀呀，这真真是要逆了天了。”

  柳丝雨平日里骄扬跋扈惯了，此刻听得江素昔这如此胆大的要求，就将心底的话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，她说的又气又急，胸脯处剧烈的起伏着，竟是开始喘起粗气来。

  若是不知道的人，还真会以为她这是在恨铁不成钢呢。

  然柳丝雨不知，她这一番话，也是大逆不道的。

  云泽的官宦之家，断然是没有女儿家掌簿的先例，却更没有庶子当家的先例。

  柳丝雨仗着自己生下了左相府的第一个男儿，虽然是庶出，却也算长公子，心里早就认定了等江素昔一嫁，江浩辰一死，她就是这左相府的天。

  她这番话，虽然中间转了口，没直接说江浩辰死了要如何如何，却将这个心思完全的表达了出来。

  她以为，这是江素昔太不自量力，所以她的责骂是应该的，却不知道在江素昔谋取左相府财权的计划里，她柳丝雨才是炮灰！

  不找一个更有野心，更嚣张放肆的人来做衬托，江素昔又怎么能够让江浩辰在盛怒之中，心甘情愿的将左相府的财政大权交给一个女儿家呢。

  江素昔毫不闪避的望进江浩辰的眼里，让江浩辰看清楚她的讥讽。耳畔已经响起了福伯满含怒火的训斥：

  “长公子？三夫人说的好自然，莫不是忘了老爷的明令？梦云夫人去的早，这左相府里，没有嫡长公子！夫人口中的长公子，莫非是指您的二公子吗？夫人这是一直盼着老爷没了，好当这左相府的家吗？这可真让江福开了眼界了，却不知夫人是否明白，官宦家的富贵靠的是当家主，若泰山倒了，夫人就自信有那个本事，能挑起这道大梁？”

  江素昔将江福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，又见江浩辰呆愣在那里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，就自己起了身子，淡淡的道：“父亲大人，我与您说过，我是您的女儿，这左相府里唯一的嫡女。”

  果然看到江浩辰的身子一颤，江素昔冷哼了一声，回自己的位子坐下：“可惜了娘亲走的早，也没给素昔留下一个兄长或胞弟，要叫女儿受了这家事的累，女儿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呢。女儿本是一番好意，没想到三夫人却也有心分担，那四夫人呢，四夫人是不是也愿意帮一帮呢？”

  这前后矛盾，自打嘴巴的话从江素昔口中说出来，竟显得干净利落了。

  柳丝雨这才明白自己钻进了江素昔的套，面色灰白的偏了头去看自己的儿子—二公子江博文，只瞧得一向乖巧的孩子面上那明显的怨气，似在责怪她，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葬了他们多年的筹谋。

  “老爷，不是……我就是觉得大小姐这话……我想着等您去……不是不是，我没有等着您去……”柳丝雨慌了神，想要为自己辩驳，却是越描越黑。

  四夫人赵淑梅为了撇清自己，也不惜踩柳丝雨的错：“老爷明鉴啊，我的三公子就是个只喜欢舞刀弄枪的莽夫，哪里有二公子的博闻强识，高瞻远瞩，我这做娘的也只想随了他的性子，盼他一世安稳，哪里会有其他的心思。”

  为了证实自己所说的是真实，赵淑梅还刻意回头问了一声三公子江博武：“武儿，你说是也不是。”

  江博武马上意会，答道：“武儿确实比不得二哥，武儿只喜欢刀剑和……”江博武瞄了一眼站在江素昔后面的素琴，多憋出两个字：“美人！”

  江博武好，色，府里人都知道，他只要一有闲，就会去逛花楼子，相府里稍有姿色的丫鬟多数难逃他手，方才素琴随了江素昔进门的时候，他的一双眼睛就溜溜地在素琴身上打转，暗想，江素昔的这个丫头何时生的如此清丽了？还真是叫人他心痒难耐，要想个办法弄到手。

  此时见自己母亲问他，他思不过是个丫鬟，今儿又是父亲大人的生辰，不如趁机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，许父亲大人一时高兴就将这丫鬟拨给他了，那晚上……嘿嘿……

  儿子最后的两个字叫满脸堆笑的赵淑梅蓦地惨白了脸，她是个温吞的主，一直是装具一副贤良淑德模样，黑事只在暗里面做，心机自然比柳丝雨要深一些，柳丝雨已经被江素昔套了进去，她自是要更加小心应对。

  虽不解是何原因，但赵淑梅看得明白，这大小姐江素昔，已是今非昔比，素琴是她唯一的丫鬟，她看得重，管家显然是偏袒江素昔的，江浩辰已经是满腹怒火，不过隐忍着没发，可她这不争气的儿子竟然在这时候打起了素琴的主意。

  千算万算，她竟还是将自己的儿子推到了浪尖上，赵淑梅咬了咬牙，解释道：“老爷，武儿的意思，是他年纪也不小了，该娶个好人家的姑娘，为咱们左相府开枝散叶……”

  赵淑梅的话还没有讲完，江博武就急急的打断了：“父亲大人，武儿并非这个意思，武儿暂时还不想娶妻，武儿是看上了大小姐的丫鬟，有意跟父亲求了做个通房。”

  江博武起了身子，往前站了，朝江浩辰微弯了腰道：“武儿是真喜欢这丫头，请父亲大人成全。”

  “啪”

  江浩辰再也忍不住，大掌拍了桌子还不算，竟是直接将桌上的茶碗拂下了地，碎裂的瓷片和茶水四下里散开，将站得最近的柳丝雨和赵淑梅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。

  “逆子，都是逆子！”江浩辰气得浑身发抖，他这些年鲜少过问府里面的事情，原以为这些人不过是在富贵里忘形了些，不想竟一个个的有如此歹毒的心思。

  四小姐江惜若身子本就不好，江浩辰这一发火，将她吓了，猛地咳嗽起来，安安静静的厅堂，便只有江惜若那一声一声听得人揪心的咳嗽音。

  江素昔偏过头看了一眼江惜若，见她的身子大幅度的抖动，似是难受的很，微皱了眉。

  江惜若的母亲本是右丞相李云鹤生辰宴上的歌舞伎，跳舞的时候出了错要被李云鹤拉出去打，是江浩辰上前替她说了话，李云鹤便趁机将她送给了江浩辰。

  江浩辰和李云鹤明争暗斗，李云鹤送的女人他不能说不要，却也不可能信任，就一直养到偏院，却也是这女人红颜薄命，生下江惜若第二年便因病去世了，江惜若更是出了娘胎就身子不好，一直靠汤药吊着。

  大家都以为这四小姐怕也是活不了多久的，一个随时会死的人，自然没有谁有那个闲时间去算计，不想她竟生生的挨了这么些年。

  好一阵，江惜若才止了咳嗽，抬起头惭愧至极的去看江浩承，见江浩辰的目光依旧盯着柳丝雨和赵淑梅的身上，又将头低了下去。

  江素昔收回自己的目光，心中亮堂，这江惜若不坏，却也懂得小心保身，或许，晚些的时候，她该去拜访拜访。

  “昔儿，你这三弟瞧上了你的丫鬟呢，你怎么说？”

  到底是老谋深算的狐狸，江浩辰很快就压下了自己的情绪，反将这问题抛给了江素昔解决。

  素琴的脸僵了僵，将头埋了下去，掩住眸子里的慌，心中有些苦涩，做下人，本就该任了主子高兴，她虽然不甘心于命，却难道也逃不过命吗？

  若真是拧不过，要她去做江博武的通房丫头，在那龌龊男人的身下辗转承，欢，她还不如死了。

  江素昔就那样端端正正的坐着，眼角的余光瞥见素琴那细微的动作，微微一笑。

  相处了这么些日子，她知道若是她今儿真把素琴推了出去，这丫头断然不会逆了她的意，但极有可能，人还没抬进江博武的院子，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。

  素琴并不完全信任她，就如同她也并不完全信任这丫头一样。她们彼此之间，都还需要长长的时间去考验。

  可，自己身边的人，哪能叫别人觊觎了去？尤其还是江博武那等渣的不能再渣的渣男！

  “三弟吗？瞧上了我的丫鬟？想求了做通房？”江素昔斜斜的望一眼江博武，见得他那张叫人恶心的脸，清清冷冷的道：“可是怎么办，本小姐不愿意呢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