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灰衣人

2022-09-19 作者: 饼饼不画饼
  第38章 灰衣人

  江牧歌悠悠叹了口气,转身来,朝他摊开手。

  手心大大小小的银针,在篝火的照耀下闪着剔透的光泽,叫人遍体生寒。

  仔细一看,又有些眼熟,似乎都是大夫针灸时所用。

  “膻中穴可以让胸部麻痹,肩井穴可以让上肢麻痹,环跳穴可以让下肢麻痹,”她收回手,望着地上的人,说得轻描淡写,“轻则麻,重则致残致瘫。”

  耳畔霎时间响起一阵议论。

  “我去,不会吧?她真是大夫?”

  “不要啊!我感觉我已经快瘫了……”

  “手都没感觉了!”

  地上的醉汉们一个个仿佛瞬间清醒了,在原地扭动如蛆。看来刚才都竖起耳朵听着呢。

  陈青若有所思:“原来行医也可以伤人。”

  “‘能救人的东西,就能杀人。’但凡物用来伤人,就有了戾气,不是万不得已,不该动手,除非他们给了我机会和理由。”她抿唇,绕到高个男人身旁。

  “求你了,我刚才没骂你啊!别把我弄瘫了,好不好……”

  他腿扒开,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,裆间一股腥臊味。

  陈青跟过去,踢了他一脚:“老实点,别弄脏了我姐的衣服。”

  江牧歌目光古怪地望了他一眼。

  是她的错觉吗,怎么觉得他这一声“姐”越叫越顺口了?
  不过,如今最重要的,不是纠结称呼上的事。

  “你们把货物放在哪里,我去看看,”她扫了一眼堂内,唯有森然佛像耸立,一点没有货物的影子,“如果当真遇到难处,你们最多是被扭送公堂;但如果让我们发现有假,那依你们这强盗行径,不挨一番折磨实在是叫我不解恨!”

  陈青觉得解气:“该。这帮人就得好好折腾一下,才知道天高地厚。”

  地上的醉汉们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,包括高个男人在内,一时间都说不出话。

  江牧歌却忍住了,没有顺着陈青把难听的话说下去。

  上一世她死前的情形,依然历历在目。

  这些人的模样,偶尔和她记忆里那些山匪重合。新仇旧恨叠加,异常烧心。

  但又有一道声音一直在提醒她,要和师父们一样,以救人为己任。

  两样想法在她体内来回拉扯。

  她握紧了袖间银针,强迫自己清醒。却见高个男人裆间冒出一股子热气。

  陈青遮了一下眼睛,又踢他一脚。

  他立刻喊起来:“哎,不要啊!我告诉你们在哪里,就在这庙后面有一座茅房,还有马厩,东西都堆在中间的窄道上,那是有屋蓬遮雨的地方。”

  “你去看看。”她示意陈青。

  陈青不太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里,脚步犹豫,一步三回头。

  只见江牧歌朝他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,抓牌似的抓出一排银针来。

  他一激灵,迅速跑去了庙后面。

  雨淅淅沥沥,噪音不大,他却隐隐听到庙后传来响动。心下一紧,感觉事有蹊跷。

  茅房和马厩之间,大约有半个胡同宽,堆满了布包的货物。

  然而,当他走过去逐一检视的时候,却听到后面传来低低的哭声。带着几声浑浊的喷嚏。

  似乎有人,还不止一位。

  有人在拍什么闷沉的东西,一下一下,颇有节奏。

  他连忙绕到货物背后去一瞧,发现那旁边围着一个正在哭泣的蓝衣女人,坐了好几个衣衫凌乱的男女。手背在后面被绑着,坐在湿漉漉的地上,也没有火。见他过来,几乎都抬眼望向他。

  眼神中全是麻木和绝望。

  只有一个灰衫人,一直坐在角落,戴着斗笠没抬头。

  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陈青喊了一声,却没得到回应,他顿了顿,“我和那帮赶脚人不是一伙的。”

  此话一出,蓝衣女人才停止了哭泣,怯怯道:“你是来救我们的吗?”

  陈青犹豫了一会儿,他也不知道郡主是不是要救他们。

  于是他转身就往回跑。

  等到江牧歌跟他过来看时,他们都一脸期冀地望着他们。陈青却皱了皱眉:“那个戴斗笠的男人去哪儿了?”

  “什么人?”江牧歌扫视一眼,在场没有人戴斗笠。

  “就是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,个子好像很高……刚才就在这里的。”

  这装束……江牧歌整个身子都僵住了。

  她不住想起一个人。

  重活一世以来,她最想念的、最想见到的人。

  鼻尖落下一点凉意,江牧歌伸手抹了抹。

  忽然,蓝衣女人“啊”了一声:“我们也不认识他,他说他只是过来歇脚。”

  江牧歌忍不住反问:“这是他歇脚的地方?”

  “确实古怪,”蓝衣女人委屈地望了她一眼,“但是你们不也一样懒得管我们,都见到我们被绑在这里了,还没一个人帮我们松绑。估计他也是一样,不想多管闲事吧……你们能不能帮我们松松绑?”

  这么说话,确实不像话。

  江牧歌和陈青一边给他们松绑,一边听蓝衣女人讲了他们的遭遇。

  原来,他们是江南一家富户,本来要赶来京城投奔亲戚的,却遭到了洗劫。为首的蓝衣女人叫殷夫人,是个寡妇,她表兄在京城做了个小官,要娶回她去。

  半路上,殷夫人和一众仆从遇到了同路的赶脚人,就和他们一路同行。

  本来大伙儿相谈甚欢,连对方家里几口人,谁没嫁娶都聊得一清二楚,谁知过了最后的驿站,又落了雨,那帮人就翻脸不认人,对他们变了脸色。到了这座破庙,一起吃了顿饭,就将他们尽数绑起来,搜刮尽了珠宝财物。

  “天可怜见的,那可是我的嫁妆,”殷夫人扯了扯旁边侍女模样的姑娘的衣袖,“芳桃也是,差点被他们揩油。”

  那芳桃叹了口气:“只要平安,被揩一下油也没什么。我都认了。”

  陈青问道:“他们说是货物淋坏了,才要钱的,可是真的?”

  “……倒也确是如此,“殷夫人抽噎了一下,“路上他们都和我们聊得亲了,后来都不太好下手,一边嘴里告饶,一边把我们绑在了这里。”

  芳桃气道:“那帮贼人简直虚伪至极!”

  “对了,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?”殷夫人连忙问道。

  “差不多快被吓傻了,都躺在那里,”陈青瞥了江牧歌一眼,“你们能不能说说,刚才你们是怎么见到那个灰衣男人的?”

  刚才提到那人的时候,他不是没发现。

  郡主整个人都没动静了。

  他习武,常年注意人的呼吸,可刚才经历了那么多事,这是她唯一气息不稳的瞬间。

  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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