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摘一片云

  第38章 摘一片云
  一切戛然而止，唯有春风拂面。河水静静流淌着，树枝轻摇，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。石棺在春日的阳光下静默，棺椁外表因深埋河床下沾满泥藻。

  我呆望眼前硕大的石棺，脑子里反复问着自己：当年赵爷爷明明一把大火焚了那棺材，如今我眼前的又是什么……

  微风吹过，颈侧传来一阵冰凉。我吓得赶忙要跳开，腰间却一紧，被人搂在怀中。挣扎、推攘奈何身后的人力气那样大……

  “是我。”

  大多数时候我会怕他，因为他本就是那时时都要杀了我取我魂魄的债主，有时又会像现在这样觉得他是危难中我赖以生存的那根稻草。

  他拉着我走出那层结界的时候又变回了大家可见的普通人的模样。我想回头看看那条河，可他却说人要往前看。

  我问他为何这么多年那老太太都没出来兴风作浪，他只告诉我，冤魂需要地气养，双钩锁魂锁住了所有死在河里的人的魂魄，只为给这老太太养精蓄锐。

  我不敢想如果他没出现，万物复苏后这个村子会怎样。好在他来了，带着平安来。

  回去的路上我反复琢磨：以前看电视的时候知道白无常叫“谢必安”，如此说来是不是只要有他在，天下必安？又或者说，感念神明者，必安？这样想着我放慢了脚步，再一次打量他——

  他一身傲骨，带着杀伐的气魄，每一步走得都很沉稳，仿佛所肩负之事远不止寻常百姓的家宅安宁。他边走边观察周围景物，忽然停下脚，只是微侧头，牵动无数轻风。

  我定了定神，赶忙追了上去。

  “河往哪儿流？”他问。

  “东边。”我指了指大致的方向，“过村口就变成地下河了，一直延伸到东边一片湖。”

  “去看看。”他说。

  “啊？”我看了看太阳，“这一去一回到家就得吃晚饭了。”

  “不必。”他捻决念咒，再一次用光圈罩住了我们。

  结界里，我往他的方向站了站。这一次他并没来牵我的手，而是转问：“刚才那老妪出现之前，你看到了什么？”

  因问得突然，我回忆片刻后说：“蓝灰色的雾。”边说还边给他画出了轮廓。

  他饶有兴致地抬起我的下巴，一双夜一般沉寂的眼直视着我。我躲开他的目光，他忽然一把将我搂在怀里，冷声道：“你所求，今夜前不是不能实现。”

  我闻言大惊。

  他挑眉：“嫁人、一夜暴富、位高权重、功成名就、千古流芳。”他一字一句，说得不痛不痒，仿佛这些在他眼里都是轻而易举之事。

  “我目前只想长命百岁、孝顺长辈和考古，你看行吗。”

  他朗美微蹙，沉思片刻后略带不悦地说：“我再想想。”

  我大喜：“意思是也不是不无可能？”

  他还是沉重的神色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，眼里充满了矛盾，似又藏了一把跃跃欲试的火。良久，那一双眼终于恢复了平静，只说：“先办正事。”说完用法术从天上摘了一片云，叫我踩在脚下。

  我踩在云上，被他带着飘在空中，云很厚，所以我看不到脚下是什么样，只觉得云居然可以被我踩着，这很像孙悟空。

  “你为我摘了一片云。”我说。

  他薄唇浅勾：“其他我也摘不下来。”

  “这辈子应该不会再有别人给我摘云了。”我踩着那云层，“好结实啊！”

  他不说话，只顾着往东。

  当他停下来的时候，就分明瞧见对面村子的河也和我们村子的一样，被人改了道、种了树、布了阵。

  无常面色更凝重，像要渗出水来。像刚才一样，他以剑指指向河道正中，果然又有一座石棺跃出水面，被他甩在长长的堤岸上，和我刚才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。

  他与我静默在空中面对如此相似的画面，我们都显得错愕。

  “素泰。”他幽幽唤了一声。

  素泰应声现身，带着一小队人马跪在半空听令。

  “带她回家。”无常把我推向素泰，“你亲自送回屋里，我回去之前寸步不离。”

  “是。”素泰得令，从他手里接过我。我不太放心，一步三回头的看他。

  “哎呀呀小美人，我们七爷破个阵而已，不是什么大事！”素泰永远是笑嘻嘻的模样，“不要担心啦！”

  “我没有担心。”我说，“我就是害怕。”

  “呵呵呵！”素泰捂着嘴笑起来，“小美人，素泰在这里，你怕什么呢？”

  我说不太清，怕鬼？素泰和他这队人马就是鬼。怕遭到袭击？素泰带着这么多人，有什么样的袭击是不能抵御的。怕独自一人？我不是一人。

  我的沉默让素泰笑得更放肆，天空里都是他的鬼笑声。

  “他为什么要一个人面对那个阵？”我问。

  “呵呵呵！”素泰并不回答，而是笑道：“谁说咱们七爷只招女鬼惦记！着人间的小姑娘也不顾生死惦记着呢！”

  两队鬼差跟着嘻嘻嘻地笑，感觉整个冥府的笑声都充满了八卦性。

  回到家，一进门我瞧见我妈正要出去。

  “妈妈，你去哪里啊？”

  “莺莺没了，这不是正要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。”妈妈说完往我身后看，“男朋友呢？”

  “他……医院有事，给他打电话，说让他指导一台手术。”眼下这谎话信口拈来的技术连我自己都很无奈。

  素泰在一边不忘调侃：“嘿嘿嘿，小美人儿，我们七爷原来是个大夫啊！”身后众鬼跟着傻笑。

  我妈没多问，只嘱咐我这会儿别乱跑。我答应下来，被素泰看着回了房间。

  “他什么时候回来？”我望着飘在空中的素泰，打进门开始，他就一脸凝重的样子，“你的小分队去哪里了？”

  “村里有白事？”素泰问我，“死的是个姑娘？”

  我点点头：“是啊，世事无常，死的是我的发小，叫莺莺。”

  “和你一般大！？”素泰惊叹，“村里还有没有谁和你一般大？”

  “北面雪莲比我大一岁，东边茂盛比我大一岁，小时候都一起玩。要说同年……小虎，死了。莺莺……死了……”这样一盘算，我越发觉得蹊跷，“对门的生在我那年，但是是春节前生的……要说农历在同年……好像只有我们三个。”

  “这是宁可错杀，不可放过呀！”素泰摸着光秃秃没有胡须的下巴，“emm……小美人儿……素泰现在知道咱们七爷为什么先把你送回来啦，也不怪你担心，素泰也着实有些放心不下。”说完他眯起细长的狐狸眼，“嘻嘻嘻，小美人儿，你先睡一会儿，素泰去看看！”说话间他从怀里抽出一根木棒来不当不正敲在我额头上！

  我没觉得疼，只觉得眼皮重得抬不起来，不容我提醒他无常叫他看好我别乱走，我便又一次陷入一片黑暗的梦境……

  棺椁，墓室，冷风……

  我这是又要见到那位“青天不知明月知”的姑娘了！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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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(本章完)